02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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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27
再說蘇青那邊。
自從舒茹跟她說了她家裏人來電話之後，過了兩天，蘇青又碰到舒茹了，舒茹看到蘇青很驚訝：“你還沒走啊？你家裏催得急，我還以為那天跟你說了之後你就請假回去了。”家裏人病了怎麽拖拖拉拉的。
難道是關系不好啊？
蘇青道：“還是我後媽？又說了什麽？”
“後媽？你那是後媽來的電話啊？”舒茹瞧瞧蘇青身上的舊衣服（幹活磨的），又看到蘇青曬得脫皮的臉，像是明白了什麽，“下回她來電話，我還接嗎？”
如果是後媽的話，難怪蘇青會下鄉了，估計家裏又是一本爛賬。
蘇青點頭，之後回答舒茹的問題：“電話接不接隨你。”
舒茹覺得自己猜對了，蘇青跟她後媽關系果然不好。
她也不好意思多問，正準備走的。
蘇青突然說，“等農活忙完了，我還要回供銷社上班的。”
舒茹楞了一下。
然後問：“周主任這兩天跟你說的？”
“之前說好的，不是這兩天。”蘇青之所以突然說這個，就是怕之後舒茹在供銷社看到她，以為她撒謊。
這事還是先解釋清楚比較好。
要是以後這種小事鬧出笑話，那就不好了。
舒茹笑了一下，“你還信周主任呢，行吧，你慢慢等著。”說完便走了。
她才不信周主任的鬼話呢。
她甚至覺得蘇青有些可憐，這麽輕易就被周主任給‘弄’出供銷社了。
走了幾步，舒茹忽然又回頭，“白希妍她也回鄉裏幹活了嗎？”
“她在食堂。”白希妍也回來幹過農活，可是那兩天胖嬸動了胎氣，後來又把白希妍給找回去了。
白希妍現在在食堂。
舒茹走了之後，蘇青猶豫再三，還是去了大隊，這次又借了電話往蘇父的單位打。
隊委會的人都認識蘇青了。
她老來。
蘇青不白打，會給錢，電話費挺貴的，她就這兩天稍微多來了兩趟。
電話響起。
接了。
蘇青一問，又是王叔。
王叔聽到是蘇青來電她爸的病情，心裏不太好，人得實誠，不能老騙小姑娘，他就跟蘇青說蘇父沒事。
正說著呢，一個同事急急忙的過來了：“王哥，蘇高工出事了，勘探的時候遇到暴雨天氣，山體滑坡了，好幾個人被埋在了裏頭……”
王叔臉色鐵青，無意看到手裏的電話，趕緊給掛了。
那同事還說，暴雨天氣，信號不好，現在聯系不上那勘測隊的人。
蘇青全聽到了。
王叔掛斷電話後，蘇青沒有猶豫，立刻去找陳支書了，她要請假，去南市，她爸就在那邊。
“支書，我爸出事了，我得過去看他！”
“病了嗎？”陳支書聽陳博提過，蘇青家裏好像是有病人。
“不是，是出了意外，可能被埋了。”蘇青的聲音在顫抖。
陳支書也沒有為難蘇青，而是問她，“請幾天？”
“十天。”
“十天太久了，不行，七天，最多七天。”這農忙的時候，要不是看蘇青那樣子確實像是家裏出了事，陳支書連五天的假都不想批。
“支書，如果我爸沒事，我立刻回來。”蘇青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，“如果我爸出了意外，可能還不止十天。”
她不敢保證。
陳支書沈思道，“村裏這邊活快忙完了，你離開也無妨，但是供銷社那邊事多，你要是走這麽久，那邊的工作可就留不得了。”
“那就不留。”蘇青很幹脆，事從緩急。
“行，那我批你十天假，家裏人要是沒事，你趕緊回來。”陳支書給了蘇青批條，介紹信，他還問蘇青，“回去的車費夠嗎？”
“夠。”蘇青點頭。
車票是夠的，口糧的話，帶上幾個玉米餅就行了，知青點這邊就有幹玉米。
陳支書從痘裏摸出十塊錢，“你這些天活的錢，還有供銷社那工作的錢，你拿著，就當是提前給你結了。”
“支書……”
“出門在外，總得有錢傍身。”陳支書瞅了眼蘇青的細胳膊細腿，“你一個人去，能行嗎？”他還真點不放心。
“我行。”蘇青語氣堅定。
她接過陳支書的介紹信跟錢，準備現在就去集市，到時候想辦法去縣裏，然後在那買票去市裏，市裏才有火車。
“你上回吐成什麽樣了？要是按上回的情況，只怕你沒到人就病倒了。”陳支書慢慢跟蘇青分晰，“要不，還是讓胡小英陪你去。”
“不用麻煩她。”蘇青道，“支書，我這些天天天下地，磨煉出來了，身體好多了，肯定不暈車。”
陳支書道：“那行，你自己註意點，去衛生所看看有沒有什麽暈車藥，讓孫醫生給你開兩幅。”
蘇青從陳支書這出來的時候，碰到陳博了，蘇青點了頭之後匆匆走了，招呼都來不及打。
陳博說完正事，臨走時，忽然問陳支書：“支書，蘇青找你什麽事啊？”
陳支書瞅了陳博一眼：“你幹你的活就是了。”管人那麽多。
陳博不走，又換了說法：“叔，她怎麽了？”
陳支書笑了，“這才對嘛。”他把蘇青的情況跟陳博說了，陳博眉頭緊皺，忽然說道，“叔，咱們公社代銷社不是有進貨的業務嗎，你寫個證明，讓蘇青暫時當下業務員，就當是給公社跑腿了，也能多幾天假。”
陳支書之前想過這事，可是不到那份上。
業務員這是肥差，蘇青有拿能力拿，但是為什麽給她呢？
蘇青是個人才不假，可是現在有唐兵了，他家陳博也是可造之才，蘇青是女同志，真正用起來不如唐兵這個男同志方便。
陳支書權衡之下覺得沒必要提這沒事。
“這業務員一般是男同志，蘇青一個女同志不方便，先前供銷社的營業員一半是知青，大夥本來心裏就想法，現在又在代銷點招一個女同志，又是知青，你說說，這事不好辦。”
陳博道：“支書，您看我當業務員行嗎？”
陳支書大喜，“你真要幹啊？”這小子，陳支書之前沒少給陳博好路子，但是陳博一直不想走太遠，戴老太年紀大，陳博主要是想在家照顧老太太。
陳博點頭，不過他有個條件，寫介紹信的時候，把蘇青的名字帶上，要是外人問起來，那就說是他找蘇青幫忙的。
陳支書本來還想再問問的，可是陳博催得緊，陳支書就把抽屜裏先前寫好的介紹信拿出，簽約 ，蓋公章。
交給陳博。
陳博轉身就走。
“你得在外頭尋點好東西回來，代銷點的營業員可不是這麽好幹的。”陳支書在後頭喊。
“我知道！”
陳博腿長，很快就到了家，戴老太不在家，她在打谷場跟那些上了年紀的老太太一起撿稻子。
陳博匆匆收了兩件換洗衣物跟幾個常用的東西，就去打谷場找戴老太了。
“奶奶，我要出趟遠門，可能得十天半個月，”陳博叮囑戴老太：“要是您頭疼腦熱的不舒服，就去醫生所看看，反正您著，要是有什麽事就喊隔壁的胡小英跟劉香同志，她們都在，能幫忙的。”
左右住著，關系處得不錯，平常有什麽急事喊一聲就行了。
“你這是去哪啊？”戴老太問。
“陳支書說代銷社差個出去拉單的業務員，讓我試試，我在報紙上看到有工廠的糖不錯，我去看看。”陳博口齒清楚，條理清晰。
“你進代銷點了！”戴老太喜得不行，趕緊把這個好消息跟身邊的老姐妹分享，她家陳博出息了。
還沒高興完呢，扭頭一看，陳博早就走得老遠了。
這話還沒說完呢，怎麽就走了。
戴老太正納悶呢，旁邊一小嬸子說：“你家陳博真是出息了，我們還說呢，支書天天走哪都帶上城裏來的男知青，還以為咱們自個人沒指望了呢，沒想到，竟然是你家陳博得了支書的青眼。”
還有人說：“都姓陳，說不定沾親帶故呢。”
戴老太本來笑著的，聽到這話趕緊否了：“沒有的事，你可別瞎說。”她家可是陳博憑本事掙來的工作，怎麽就沾親帶故了？
如果仔細算戴老太跟陳支書的關系，也能勉強算是沾親帶故。
說起來，戴老太當姑娘的時候，有個未婚夫，就是陳支書的叔叔，那時兵慌馬亂的，男人跟著部隊去打仗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。
戰場無情，這麽多年沒回來過，戴老太心裏知道那未婚夫怕是死了，直到四十多歲她才想明白。
那會改嫁也是來得及的，可是戴老太沒有，四十多的年紀，能嫁著什麽人家？
喪了偶的，帶著孩子的，再就是沒人要的老光棍。
戴老太自在舒服了大半輩子，見過太多事，跟她同年紀的一個老姐妹，四十多了，連孫子都有了，結果男人喝了酒，當著兒孫的面把她給狠狠打了，老姐妹半夜跳井死了。
這嫁人有什麽好的。
戴老太就歇了嫁人的心思。
虧得當初撿到這兩個孩子，要不然她真熬不住。
陳博跟他哥是戴老太撿回來的孩子，沒爹沒媽的，看著可憐，她辛辛苦苦的拉拔到這麽大，一心盼著孩子出息。
戴老太想完這些舊事，一擡頭，發現陳博已經沒影了。
“怎麽就走了？”
“說是要去買火車票，怕來不及。”旁邊有人聽到了。
這話都還沒說清楚呢，她找陳支書問問，戴老太幹完活就去了陳支書，巧了，陳支書在知青點呢。
戴老太就湊上去了。
等陳支書空閑了，戴老太才找陳支書問陳博的事。
陳支書笑著說了，很快就說完了。
“就是這麽回事，陳博這孩子最近我看他幹活踏實，就給了他這麽一個差事，您啊就放心吧。”
戴老太高興啊，拉著陳支書說了半天，爾後想起在打谷場那小嬸子說的話，不覺好笑，就跟陳支書說：“還說咱們兩家是親戚呢，這話也不算全錯，當初你勝天叔要是還活著，我就是你二嬸了。”
陳支書聽到這話，眼皮一跳。
他壓根就不敢順著這話說，隨口一扯，不知怎麽的就說到了蘇青的事。
“這孩子太可憐了，家裏怎麽還出事了。”戴老太跟蘇青關系挺好的，蘇青當初來的時候病了暈車的事胡小英都告訴她了。“這小蘇坐火車回去，萬一病了……”
陳支書沈默不語。
這事之前他問過蘇青了，既然蘇青說沒事，那他也不好說什麽。
等戴老太走了，陳支書才端起涼茶喝了一口。
唉。
戴老太當初差點就成他二嬸了，可到底是沒成，不過大家敬重戴老太為二叔守節，一直都很照顧戴老太。
要不是……
陳支書又嘆了口氣。
二叔他，當初沒死，活下來了，可是跟別的女人看對眼了，在外頭結婚生了孩子，一直沒有回來。
可憐戴老太還在這邊苦等。
陳支書壓根就不敢提陳博兄弟倆的身世。
陳博正是勝天叔的親孫子。
陳博父母工作調動的時候，碰到意外死了，留下兩兄弟，當時兩孩子受了父母死亡的刺激，年紀小，話都說不楚。
還是戴老太將這差點淪落成乞兒的兩兄弟帶回來收養了。
陳勝天打過仗，在外頭成了幹部，他是過了幾個月才知道兒子兒媳全死了，過來找孫子的時候發現孫子被戴老太收養了。
陳勝天不敢找戴老太，就彎腰抹角的找了陳支書父親，後來啊……
陳勝天的媳婦因為兒子兒媳的事一病不起，沒過二個月，人就沒了。那會陳博兄弟倆就算帶了回去，也沒人養。
這時就這麽耽誤了。
又過幾年，陳勝天二婚，想把孫子接回去，可又不敢面對戴老太，拖拖拉拉，二婚媳婦懷孕生了孩子。
又忙著照顧兒子，顧不上孫子了。
拖拖拉拉這麽些天，陳博兄弟倆就在戴老太這邊長大了。
至於陳博兄弟倆是怎麽知道身世的，這又另外的事了。
蘇青快天黑的時候才到市裏火車站，火車票有夜票，她趕緊買了一張，不管是坐的還是站的，她都要上車的。
她除了換洗衣服外，還把自己羽絨被給帶上了，就是之前曬的幹凈鴨毛，縫了被面，特別輕，還暖和。
腌蛋她也帶了些，蛋上的黃泥都沒洗。
蘇青心事重重的等火車。
“蘇青？”
蘇青聽到聲音擡頭一看，見是背著舊包的陳博，她楞了楞，“你怎麽來了？”
陳博道：“支書讓我來的。”
他補充道，“支書不放心你，說怕你暈車又病了，正好我要代表公社去外頭進貨，就讓我先送你一程，要是那邊有好東西，我捎點回來。”
支書真是大好人！
蘇青感動得淚花都快出來了，她問陳博，“你真順路？”
陳博拿出介紹信，給蘇青看，他說，“我怕外頭出行不方便，還讓支書在這上面加了你的名字，要是火車上人問起來，就說咱們倆是同事。”
一男一女，除了公事一起走，一般來說，不是兩口子就是親戚。
蘇青點點頭，沒再問。
陳博松了口氣。
他又問蘇青：“暈車藥買了嗎？”
暈車藥買了。
蘇青哪敢不買啊！萬一真把自己搞病了，那她那去就不是幫忙，而是添亂了。
晚上就那一班火車，兩人買的是一樣的票，巧的是，還是同一個車廂，只不過一個座位離得有點遠。
陳博想了會，就帶蘇青去重新換票了。
陳博拿出了介紹說，說是加急的，又說蘇青身體不好，得要人照顧，蘇青想反駁的，可是到看陳博這麽辛苦的想換座位，到底是給了陳博面子。
她心裏可有點不滿，她哪裏需要人照顧了。
她又不是病秧子，在公社這麽多天，除了來的時候病了一回，其他時候壓根就沒生過病，身體可好了。
陳博成功的換了一起的座位。
火車是半夜一點到的，他們這站不是終點也不是起點，途經的，三分鐘上車時間，陳博接過蘇青手上的行李全拿了過去，讓蘇青先上。
這個時候急著上車，蘇青也不跟他爭，找到了座位後，就沖陳博招手。
陳博提著東西過來了。
蘇青坐裏靠窗的位置，陳博坐外頭。蘇青開始是坐著的，後來變成靠著窗臺，頭一點一點的，再之後就變成歪歪扭扭，之後不知道怎麽的腦袋靠到陳博的胳膊上了。
半夜三點，蘇青太困，忍不住睡著了。
陳博瞇了一會，淺眠，他很警覺，有人碰他們的行李他立刻會醒。
這一路很順利，換乖的時候看到火車來了，顧不上買票，上車補的票。過了兩天，他們張於到了蘇青父親出差的南市。
蘇青這回強多了，沒像上次那樣，病一路。
這次她只是臉色有些白，沒什麽精神，其他還好，下了火車緩了一陣，人就恢覆了。
“到了，我自己能去，就一點路。”蘇青怕耽誤陳博幹正事。
“既然只一點路，我送送你吧。”陳博覺得，都把蘇青送到這了，還不如送到目的地呢，九十九步都走了，不差這最後一步。
陳博在蘇青拒絕之前，趕緊說道，“我去找車，你在這等一會。”
“一起去。”
兩人找公交車的時候蘇青看到報亭了，她特意買了一堆本地的報紙，一張一張的看新聞。
山體坍塌事情鬧得很大，新聞已經連著好幾天報到了。
已經救出了三人，還有兩人困在下面。
上面有醫院的名字。
蘇青在救出人員的名字上沒有看到自己父親的，那就是說，她父親還被困在裏頭。
得去發生事故的地方。
離目的地越近，蘇青越冷靜。
公車站最近的一站離出事的地方二裏路，蘇青跟陳博是一路走過去的，兩人是趕路過來的，也來不及梳洗打扮，看著灰撲撲的。
蘇青看到了王叔。
她是跑著過去的，“王叔！”
王叔單位派來救援跟慰問的，這時看到蘇青，面色一苦。
蘇彥俊還是沒有消息。
蘇青很急，恨不得跟著救援人員一起往裏挖，王叔讓她回去，“你別忙活了，你一個小姑娘能幹什麽，明天還有大雨，你就在招待所休息，別出來了。”
蘇青這麽快就趕來了，王叔知道他是很難把蘇青勸回去的，只能找個折中的辦法。
蘇青不走，“王叔，我不會添亂的，我在這等著。”她沒工具，也不知道該從哪開挖，要是挖錯了，又塌了怎麽辦。
蘇青發現陳博還沒走，“你不用陪我了，你回去辦正事。”陳博已經把她送到這裏了，再沒有必要在這浪費時間了。
陳博沒回答。
過了一會，他在看那邊山體滑坡的地方，已經塌過兩次了。
他問蘇青：“你帶了手電筒嗎？”
蘇青帶了。
陳博要手電筒，蘇青就給了他，陳博讓蘇青幫他看著東西，自己去那邊幫忙了。王叔不讓蘇青過去，因為蘇青力氣小，幫不上心，陳博不一樣，他是年輕人，又是男同志，力氣大。
雖然王叔讓陳博過去了，但是不確定施救隊的要不要陳博幫忙。
不知道陳博跟施救隊說了什麽，施救隊的人竟然給陳博發了工具，套了衣服，讓陳博一塊往下挖。
蘇青看到他們換方向了。
過了半小時，那邊傳來歡呼聲，是救出人了嗎？
蘇青趕緊跑過去。
最後失蹤的兩個人救出來了。
只不過兩人的情況不容樂觀，有人用毛巾沾水蓋了兩人的臉，之後將人擡上救護車。救護車走得太快了，蘇青沒跟上。
陳博是跟著他們一塊走的。
蘇青落到後面，王叔幫她一起拿行李，然後坐鐵路局的車，去了醫院。
最後救出的兩人身體機能很差，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不能自主呼吸了。
一直在救援。
蘇青拿著一堆的行李，呆呆的坐在醫院裏頭，等著最後的結果。
陳博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了，坐在蘇青身邊，他給蘇青遞了杯水過去，“你一天沒吃東西了，喝點水，潤潤嗓子。”
蘇青沒動。
“你要是不吃不喝，身體垮了，誰照顧你父親？”陳博把水杯塞到了蘇青的手裏，出去一趟，買了幾個饅頭，他撕下饅頭，一點一點的往蘇青嘴裏塞。
“吃。”
蘇青嚼著。
低頭，眼淚大串大串的掉，醫院說了，還生希望渺茫。
王叔從外頭回來，拉著陳博到一邊，私下說：“蘇青家裏人一個都沒來，我給她後媽單位打電話，說她請假了。我給蘇青他姑父打電話（跟蘇父一個單位），也不在，你說說這些人到底怎麽回事。”
這大事一個都指望不上。
還要一個小姑娘在這硬撐。
陳博也不知道蘇青家裏的情況，沒說多餘的話。
他思考片刻，說道：“如果是醫藥費的話，我這裏……”
“醫藥費單位出，不用你們操心。”王叔擺手，“醫生說，這48小時要是能醒，人就活了，要是眼睛一直不睜開，那就……”
沒法子了。
青山公社。
林支書看著眼睛兩女一男，“你們找蘇青？你是她什麽人啊？”
“我是她媽，這是她姑姑，這位是她姑父。”鄭江燕臉上帶笑，語氣溫和，“家裏出了事，我們一直聯系她沒聯系上，怕她出了什麽事，就過來看看。”
林支書面露詫異，“她不在我們公社啊。”
鄭江燕面色一變，“不可能，我在知青辦查過的，她就是分到這了，沒錯。”
林支書道：“她真沒分到這，她分到安平公社去了，你們去安平公社找人吧。”說完背著手就走了。
“這位同志，我們不認識路，你們能找個人幫我們帶帶路嗎？”鄭江燕說道。
“只怕不行。”林支書搖頭，“現在人都在谷場打谷子呢，忙得很，還要挑坦去倉庫。這樣，我給你指路，從你們來的方向出去，就到大路，往左走，一直走，走個三裏路，再到叉口左拐……”
“這也太遠了。”蘇怡紅問，“你們有三輪車嗎？”這偏僻的鄉下地方，公交都不一定有。
“沒有。”三輪車也在裝運稻谷啊，哪有給這幫人用。
後來蘇怡紅的丈夫高廣路給了林支書一包煙。
林支書一看，好煙。
他眉開眼笑，立刻叫了舒茹過來，讓蘇青帶鄭江燕幾人去安平公社。
舒茹就是安平公社的，讓她帶路，正好。
“你就是蘇青的後媽啊？”舒茹盯著鄭江燕看，“你火急火了的打電話過來，三番四次的催，這次還帶了人手過來，這是要見蘇青啊，還是要押她回去啊？”
舒茹來這邊之後，腦子清醒多了。
求營養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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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說蘇青那邊。
自從舒茹跟她說了她家裏人來電話之後，過了兩天，蘇青又碰到舒茹了，舒茹看到蘇青很驚訝：“你還沒走啊？你家裏催得急，我還以為那天跟你說了之後你就請假回去了。”家裏人病了怎麽拖拖拉拉的。
難道是關系不好啊？
蘇青道：“還是我後媽？又說了什麽？”
“後媽？你那是後媽來的電話啊？”舒茹瞧瞧蘇青身上的舊衣服（幹活磨的），又看到蘇青曬得脫皮的臉，像是明白了什麽，“下回她來電話，我還接嗎？”
如果是後媽的話，難怪蘇青會下鄉了，估計家裏又是一本爛賬。
蘇青點頭，之後回答舒茹的問題：“電話接不接隨你。”
舒茹覺得自己猜對了，蘇青跟她後媽關系果然不好。
她也不好意思多問，正準備走的。
蘇青突然說，“等農活忙完了，我還要回供銷社上班的。”
舒茹楞了一下。
然後問：“周主任這兩天跟你說的？”
“之前說好的，不是這兩天。”蘇青之所以突然說這個，就是怕之後舒茹在供銷社看到她，以為她撒謊。
這事還是先解釋清楚比較好。
要是以後這種小事鬧出笑話，那就不好了。
舒茹笑了一下，“你還信周主任呢，行吧，你慢慢等著。”說完便走了。
她才不信周主任的鬼話呢。
她甚至覺得蘇青有些可憐，這麽輕易就被周主任給‘弄’出供銷社了。
走了幾步，舒茹忽然又回頭，“白希妍她也回鄉裏幹活了嗎？”
“她在食堂。”白希妍也回來幹過農活，可是那兩天胖嬸動了胎氣，後來又把白希妍給找回去了。
白希妍現在在食堂。
舒茹走了之後，蘇青猶豫再三，還是去了大隊，這次又借了電話往蘇父的單位打。
隊委會的人都認識蘇青了。
她老來。
蘇青不白打，會給錢，電話費挺貴的，她就這兩天稍微多來了兩趟。
電話響起。
接了。
蘇青一問，又是王叔。
王叔聽到是蘇青來電她爸的病情，心裏不太好，人得實誠，不能老騙小姑娘，他就跟蘇青說蘇父沒事。
正說著呢，一個同事急急忙的過來了：“王哥，蘇高工出事了，勘探的時候遇到暴雨天氣，山體滑坡了，好幾個人被埋在了裏頭……”
王叔臉色鐵青，無意看到手裏的電話，趕緊給掛了。
那同事還說，暴雨天氣，信號不好，現在聯系不上那勘測隊的人。
蘇青全聽到了。
王叔掛斷電話後，蘇青沒有猶豫，立刻去找陳支書了，她要請假，去南市，她爸就在那邊。
“支書，我爸出事了，我得過去看他！”
“病了嗎？”陳支書聽陳博提過，蘇青家裏好像是有病人。
“不是，是出了意外，可能被埋了。”蘇青的聲音在顫抖。
陳支書也沒有為難蘇青，而是問她，“請幾天？”
“十天。”
“十天太久了，不行，七天，最多七天。”這農忙的時候，要不是看蘇青那樣子確實像是家裏出了事，陳支書連五天的假都不想批。
“支書，如果我爸沒事，我立刻回來。”蘇青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，“如果我爸出了意外，可能還不止十天。”
她不敢保證。
陳支書沈思道，“村裏這邊活快忙完了，你離開也無妨，但是供銷社那邊事多，你要是走這麽久，那邊的工作可就留不得了。”
“那就不留。”蘇青很幹脆，事從緩急。
“行，那我批你十天假，家裏人要是沒事，你趕緊回來。”陳支書給了蘇青批條，介紹信，他還問蘇青，“回去的車費夠嗎？”
“夠。”蘇青點頭。
車票是夠的，口糧的話，帶上幾個玉米餅就行了，知青點這邊就有幹玉米。
陳支書從痘裏摸出十塊錢，“你這些天活的錢，還有供銷社那工作的錢，你拿著，就當是提前給你結了。”
“支書……”
“出門在外，總得有錢傍身。”陳支書瞅了眼蘇青的細胳膊細腿，“你一個人去，能行嗎？”他還真點不放心。
“我行。”蘇青語氣堅定。
她接過陳支書的介紹信跟錢，準備現在就去集市，到時候想辦法去縣裏，然後在那買票去市裏，市裏才有火車。
“你上回吐成什麽樣了？要是按上回的情況，只怕你沒到人就病倒了。”陳支書慢慢跟蘇青分晰，“要不，還是讓胡小英陪你去。”
“不用麻煩她。”蘇青道，“支書，我這些天天天下地，磨煉出來了，身體好多了，肯定不暈車。”
陳支書道：“那行，你自己註意點，去衛生所看看有沒有什麽暈車藥，讓孫醫生給你開兩幅。”
蘇青從陳支書這出來的時候，碰到陳博了，蘇青點了頭之後匆匆走了，招呼都來不及打。
陳博說完正事，臨走時，忽然問陳支書：“支書，蘇青找你什麽事啊？”
陳支書瞅了陳博一眼：“你幹你的活就是了。”管人那麽多。
陳博不走，又換了說法：“叔，她怎麽了？”
陳支書笑了，“這才對嘛。”他把蘇青的情況跟陳博說了，陳博眉頭緊皺，忽然說道，“叔，咱們公社代銷社不是有進貨的業務嗎，你寫個證明，讓蘇青暫時當下業務員，就當是給公社跑腿了，也能多幾天假。”
陳支書之前想過這事，可是不到那份上。
業務員這是肥差，蘇青有拿能力拿，但是為什麽給她呢？
蘇青是個人才不假，可是現在有唐兵了，他家陳博也是可造之才，蘇青是女同志，真正用起來不如唐兵這個男同志方便。
陳支書權衡之下覺得沒必要提這沒事。
“這業務員一般是男同志，蘇青一個女同志不方便，先前供銷社的營業員一半是知青，大夥本來心裏就想法，現在又在代銷點招一個女同志，又是知青，你說說，這事不好辦。”
陳博道：“支書，您看我當業務員行嗎？”
陳支書大喜，“你真要幹啊？”這小子，陳支書之前沒少給陳博好路子，但是陳博一直不想走太遠，戴老太年紀大，陳博主要是想在家照顧老太太。
陳博點頭，不過他有個條件，寫介紹信的時候，把蘇青的名字帶上，要是外人問起來，那就說是他找蘇青幫忙的。
陳支書本來還想再問問的，可是陳博催得緊，陳支書就把抽屜裏先前寫好的介紹信拿出，簽約 ，蓋公章。
交給陳博。
陳博轉身就走。
“你得在外頭尋點好東西回來，代銷點的營業員可不是這麽好幹的。”陳支書在後頭喊。
“我知道！”
陳博腿長，很快就到了家，戴老太不在家，她在打谷場跟那些上了年紀的老太太一起撿稻子。
陳博匆匆收了兩件換洗衣物跟幾個常用的東西，就去打谷場找戴老太了。
“奶奶，我要出趟遠門，可能得十天半個月，”陳博叮囑戴老太：“要是您頭疼腦熱的不舒服，就去醫生所看看，反正您著，要是有什麽事就喊隔壁的胡小英跟劉香同志，她們都在，能幫忙的。”
左右住著，關系處得不錯，平常有什麽急事喊一聲就行了。
“你這是去哪啊？”戴老太問。
“陳支書說代銷社差個出去拉單的業務員，讓我試試，我在報紙上看到有工廠的糖不錯，我去看看。”陳博口齒清楚，條理清晰。
“你進代銷點了！”戴老太喜得不行，趕緊把這個好消息跟身邊的老姐妹分享，她家陳博出息了。
還沒高興完呢，扭頭一看，陳博早就走得老遠了。
這話還沒說完呢，怎麽就走了。
戴老太正納悶呢，旁邊一小嬸子說：“你家陳博真是出息了，我們還說呢，支書天天走哪都帶上城裏來的男知青，還以為咱們自個人沒指望了呢，沒想到，竟然是你家陳博得了支書的青眼。”
還有人說：“都姓陳，說不定沾親帶故呢。”
戴老太本來笑著的，聽到這話趕緊否了：“沒有的事，你可別瞎說。”她家可是陳博憑本事掙來的工作，怎麽就沾親帶故了？
如果仔細算戴老太跟陳支書的關系，也能勉強算是沾親帶故。
說起來，戴老太當姑娘的時候，有個未婚夫，就是陳支書的叔叔，那時兵慌馬亂的，男人跟著部隊去打仗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。
戰場無情，這麽多年沒回來過，戴老太心裏知道那未婚夫怕是死了，直到四十多歲她才想明白。
那會改嫁也是來得及的，可是戴老太沒有，四十多的年紀，能嫁著什麽人家？
喪了偶的，帶著孩子的，再就是沒人要的老光棍。
戴老太自在舒服了大半輩子，見過太多事，跟她同年紀的一個老姐妹，四十多了，連孫子都有了，結果男人喝了酒，當著兒孫的面把她給狠狠打了，老姐妹半夜跳井死了。
這嫁人有什麽好的。
戴老太就歇了嫁人的心思。
虧得當初撿到這兩個孩子，要不然她真熬不住。
陳博跟他哥是戴老太撿回來的孩子，沒爹沒媽的，看著可憐，她辛辛苦苦的拉拔到這麽大，一心盼著孩子出息。
戴老太想完這些舊事，一擡頭，發現陳博已經沒影了。
“怎麽就走了？”
“說是要去買火車票，怕來不及。”旁邊有人聽到了。
這話都還沒說清楚呢，她找陳支書問問，戴老太幹完活就去了陳支書，巧了，陳支書在知青點呢。
戴老太就湊上去了。
等陳支書空閑了，戴老太才找陳支書問陳博的事。
陳支書笑著說了，很快就說完了。
“就是這麽回事，陳博這孩子最近我看他幹活踏實，就給了他這麽一個差事，您啊就放心吧。”
戴老太高興啊，拉著陳支書說了半天，爾後想起在打谷場那小嬸子說的話，不覺好笑，就跟陳支書說：“還說咱們兩家是親戚呢，這話也不算全錯，當初你勝天叔要是還活著，我就是你二嬸了。”
陳支書聽到這話，眼皮一跳。
他壓根就不敢順著這話說，隨口一扯，不知怎麽的就說到了蘇青的事。
“這孩子太可憐了，家裏怎麽還出事了。”戴老太跟蘇青關系挺好的，蘇青當初來的時候病了暈車的事胡小英都告訴她了。“這小蘇坐火車回去，萬一病了……”
陳支書沈默不語。
這事之前他問過蘇青了，既然蘇青說沒事，那他也不好說什麽。
等戴老太走了，陳支書才端起涼茶喝了一口。
唉。
戴老太當初差點就成他二嬸了，可到底是沒成，不過大家敬重戴老太為二叔守節，一直都很照顧戴老太。
要不是……
陳支書又嘆了口氣。
二叔他，當初沒死，活下來了，可是跟別的女人看對眼了，在外頭結婚生了孩子，一直沒有回來。
可憐戴老太還在這邊苦等。
陳支書壓根就不敢提陳博兄弟倆的身世。
陳博正是勝天叔的親孫子。
陳博父母工作調動的時候，碰到意外死了，留下兩兄弟，當時兩孩子受了父母死亡的刺激，年紀小，話都說不楚。
還是戴老太將這差點淪落成乞兒的兩兄弟帶回來收養了。
陳勝天打過仗，在外頭成了幹部，他是過了幾個月才知道兒子兒媳全死了，過來找孫子的時候發現孫子被戴老太收養了。
陳勝天不敢找戴老太，就彎腰抹角的找了陳支書父親，後來啊……
陳勝天的媳婦因為兒子兒媳的事一病不起，沒過二個月，人就沒了。那會陳博兄弟倆就算帶了回去，也沒人養。
這時就這麽耽誤了。
又過幾年，陳勝天二婚，想把孫子接回去，可又不敢面對戴老太，拖拖拉拉，二婚媳婦懷孕生了孩子。
又忙著照顧兒子，顧不上孫子了。
拖拖拉拉這麽些天，陳博兄弟倆就在戴老太這邊長大了。
至於陳博兄弟倆是怎麽知道身世的，這又另外的事了。
蘇青快天黑的時候才到市裏火車站，火車票有夜票，她趕緊買了一張，不管是坐的還是站的，她都要上車的。
她除了換洗衣服外，還把自己羽絨被給帶上了，就是之前曬的幹凈鴨毛，縫了被面，特別輕，還暖和。
腌蛋她也帶了些，蛋上的黃泥都沒洗。
蘇青心事重重的等火車。
“蘇青？”
蘇青聽到聲音擡頭一看，見是背著舊包的陳博，她楞了楞，“你怎麽來了？”
陳博道：“支書讓我來的。”
他補充道，“支書不放心你，說怕你暈車又病了，正好我要代表公社去外頭進貨，就讓我先送你一程，要是那邊有好東西，我捎點回來。”
支書真是大好人！
蘇青感動得淚花都快出來了，她問陳博，“你真順路？”
陳博拿出介紹信，給蘇青看，他說，“我怕外頭出行不方便，還讓支書在這上面加了你的名字，要是火車上人問起來，就說咱們倆是同事。”
一男一女，除了公事一起走，一般來說，不是兩口子就是親戚。
蘇青點點頭，沒再問。
陳博松了口氣。
他又問蘇青：“暈車藥買了嗎？”
暈車藥買了。
蘇青哪敢不買啊！萬一真把自己搞病了，那她那去就不是幫忙，而是添亂了。
晚上就那一班火車，兩人買的是一樣的票，巧的是，還是同一個車廂，只不過一個座位離得有點遠。
陳博想了會，就帶蘇青去重新換票了。
陳博拿出了介紹說，說是加急的，又說蘇青身體不好，得要人照顧，蘇青想反駁的，可是到看陳博這麽辛苦的想換座位，到底是給了陳博面子。
她心裏可有點不滿，她哪裏需要人照顧了。
她又不是病秧子，在公社這麽多天，除了來的時候病了一回，其他時候壓根就沒生過病，身體可好了。
陳博成功的換了一起的座位。
火車是半夜一點到的，他們這站不是終點也不是起點，途經的，三分鐘上車時間，陳博接過蘇青手上的行李全拿了過去，讓蘇青先上。
這個時候急著上車，蘇青也不跟他爭，找到了座位後，就沖陳博招手。
陳博提著東西過來了。
蘇青坐裏靠窗的位置，陳博坐外頭。蘇青開始是坐著的，後來變成靠著窗臺，頭一點一點的，再之後就變成歪歪扭扭，之後不知道怎麽的腦袋靠到陳博的胳膊上了。
半夜三點，蘇青太困，忍不住睡著了。
陳博瞇了一會，淺眠，他很警覺，有人碰他們的行李他立刻會醒。
這一路很順利，換乖的時候看到火車來了，顧不上買票，上車補的票。過了兩天，他們張於到了蘇青父親出差的南市。
蘇青這回強多了，沒像上次那樣，病一路。
這次她只是臉色有些白，沒什麽精神，其他還好，下了火車緩了一陣，人就恢覆了。
“到了，我自己能去，就一點路。”蘇青怕耽誤陳博幹正事。
“既然只一點路，我送送你吧。”陳博覺得，都把蘇青送到這了，還不如送到目的地呢，九十九步都走了，不差這最後一步。
陳博在蘇青拒絕之前，趕緊說道，“我去找車，你在這等一會。”
“一起去。”
兩人找公交車的時候蘇青看到報亭了，她特意買了一堆本地的報紙，一張一張的看新聞。
山體坍塌事情鬧得很大，新聞已經連著好幾天報到了。
已經救出了三人，還有兩人困在下面。
上面有醫院的名字。
蘇青在救出人員的名字上沒有看到自己父親的，那就是說，她父親還被困在裏頭。
得去發生事故的地方。
離目的地越近，蘇青越冷靜。
公車站最近的一站離出事的地方二裏路，蘇青跟陳博是一路走過去的，兩人是趕路過來的，也來不及梳洗打扮，看著灰撲撲的。
蘇青看到了王叔。
她是跑著過去的，“王叔！”
王叔單位派來救援跟慰問的，這時看到蘇青，面色一苦。
蘇彥俊還是沒有消息。
蘇青很急，恨不得跟著救援人員一起往裏挖，王叔讓她回去，“你別忙活了，你一個小姑娘能幹什麽，明天還有大雨，你就在招待所休息，別出來了。”
蘇青這麽快就趕來了，王叔知道他是很難把蘇青勸回去的，只能找個折中的辦法。
蘇青不走，“王叔，我不會添亂的，我在這等著。”她沒工具，也不知道該從哪開挖，要是挖錯了，又塌了怎麽辦。
蘇青發現陳博還沒走，“你不用陪我了，你回去辦正事。”陳博已經把她送到這裏了，再沒有必要在這浪費時間了。
陳博沒回答。
過了一會，他在看那邊山體滑坡的地方，已經塌過兩次了。
他問蘇青：“你帶了手電筒嗎？”
蘇青帶了。
陳博要手電筒，蘇青就給了他，陳博讓蘇青幫他看著東西，自己去那邊幫忙了。王叔不讓蘇青過去，因為蘇青力氣小，幫不上心，陳博不一樣，他是年輕人，又是男同志，力氣大。
雖然王叔讓陳博過去了，但是不確定施救隊的要不要陳博幫忙。
不知道陳博跟施救隊說了什麽，施救隊的人竟然給陳博發了工具，套了衣服，讓陳博一塊往下挖。
蘇青看到他們換方向了。
過了半小時，那邊傳來歡呼聲，是救出人了嗎？
蘇青趕緊跑過去。
最後失蹤的兩個人救出來了。
只不過兩人的情況不容樂觀，有人用毛巾沾水蓋了兩人的臉，之後將人擡上救護車。救護車走得太快了，蘇青沒跟上。
陳博是跟著他們一塊走的。
蘇青落到後面，王叔幫她一起拿行李，然後坐鐵路局的車，去了醫院。
最後救出的兩人身體機能很差，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不能自主呼吸了。
一直在救援。
蘇青拿著一堆的行李，呆呆的坐在醫院裏頭，等著最後的結果。
陳博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了，坐在蘇青身邊，他給蘇青遞了杯水過去，“你一天沒吃東西了，喝點水，潤潤嗓子。”
蘇青沒動。
“你要是不吃不喝，身體垮了，誰照顧你父親？”陳博把水杯塞到了蘇青的手裏，出去一趟，買了幾個饅頭，他撕下饅頭，一點一點的往蘇青嘴裏塞。
“吃。”
蘇青嚼著。
低頭，眼淚大串大串的掉，醫院說了，還生希望渺茫。
王叔從外頭回來，拉著陳博到一邊，私下說：“蘇青家裏人一個都沒來，我給她後媽單位打電話，說她請假了。我給蘇青他姑父打電話（跟蘇父一個單位），也不在，你說說這些人到底怎麽回事。”
這大事一個都指望不上。
還要一個小姑娘在這硬撐。
陳博也不知道蘇青家裏的情況，沒說多餘的話。
他思考片刻，說道：“如果是醫藥費的話，我這裏……”
“醫藥費單位出，不用你們操心。”王叔擺手，“醫生說，這48小時要是能醒，人就活了，要是眼睛一直不睜開，那就……”
沒法子了。
青山公社。
林支書看著眼睛兩女一男，“你們找蘇青？你是她什麽人啊？”
“我是她媽，這是她姑姑，這位是她姑父。”鄭江燕臉上帶笑，語氣溫和，“家裏出了事，我們一直聯系她沒聯系上，怕她出了什麽事，就過來看看。”
林支書面露詫異，“她不在我們公社啊。”
鄭江燕面色一變，“不可能，我在知青辦查過的，她就是分到這了，沒錯。”
林支書道：“她真沒分到這，她分到安平公社去了，你們去安平公社找人吧。”說完背著手就走了。
“這位同志，我們不認識路，你們能找個人幫我們帶帶路嗎？”鄭江燕說道。
“只怕不行。”林支書搖頭，“現在人都在谷場打谷子呢，忙得很，還要挑坦去倉庫。這樣，我給你指路，從你們來的方向出去，就到大路，往左走，一直走，走個三裏路，再到叉口左拐……”
“這也太遠了。”蘇怡紅問，“你們有三輪車嗎？”這偏僻的鄉下地方，公交都不一定有。
“沒有。”三輪車也在裝運稻谷啊，哪有給這幫人用。
後來蘇怡紅的丈夫高廣路給了林支書一包煙。
林支書一看，好煙。
他眉開眼笑，立刻叫了舒茹過來，讓蘇青帶鄭江燕幾人去安平公社。
舒茹就是安平公社的，讓她帶路，正好。
“你就是蘇青的後媽啊？”舒茹盯著鄭江燕看，“你火急火了的打電話過來，三番四次的催，這次還帶了人手過來，這是要見蘇青啊，還是要押她回去啊？”
舒茹來這邊之後，腦子清醒多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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